YeneralizeU 2

其實我一直都學不會，兩個世界的差別。

離家唸書之後，最怕遇到兩種事。之一，清晨時分或是奇怪時間家裡打來的電話；之二，父母來電時語氣帶有種莫名的沉重氣氛。大部分時候，我像是個幼稚的小孩自以為逃避就可以不必去面對，自以為還不到大人的階段，依舊還是那麼無憂無慮的。然而無論如何，都還是必須接受身邊的人會離開你的事實。

大二的那年冬天，一通M打來的電話，匆匆趕回家的那次，當然是錯過了最後一次見到爺爺的機會，但是還記得那年是我和G在門外半躺在竹藤椅上為爺爺守靈一邊渡過了跨年夜。這次G也許為了不想影響到我的心情，過了兩天才打電話通知我。對話之中，G的悲傷是難以遮掩的， 即使他的語氣聽起來沈穩且平靜。這種語氣似乎喚醒了我那年冬天的記憶，G在這種時候總是可以沉穩，雖然誰都看得出他肩上的壓力和眉宇之間的哀傷。 奶奶對於G來說當然是非常重要的，他從來都是以"姨阿"來稱呼奶奶，不知道為什麼，而G也永遠都是她的"阿土"。在最後的這幾年，無論再忙G總是會在每個禮拜六載著推拿師傅往返台中沙鹿為奶奶做推拿。

奶奶從來就是個很厲害的人，很聰明雖然沒有機會唸書，很能把各種材料巧妙的運用（差不多就是生活智慧王那種程度的）。種花種樹各種園藝應該都很強，養雞養鴨也在他的範疇之內（記憶之中還曾經跟她一起去鴨寮餵過鴨）。而烹飪當然是她的強項，各式傳統的台灣食物，舉凡粿類，糕類，湯類她應該都會，連殺鴨都自己來（只差沒自己殺豬而已），連鴨血糕都自己做（這一切導致我最喜歡的節日是除夕，小時候對奶奶家的印象存在於那個廚房的大灶）。小時候她為了吸引我和哥在夏天回去過暑假，，總會想出一些奇妙的菜色來討好我們，比如說貢丸炒飯，或是為了我哥特別向西方的速食文化屈服而自己研發出的蕃薯薯條（後來我發現這東西的味道跟在"IN n' OUT"吃到的薯條味道超級像）。除此之外，每次回去他也總是會偷偷塞錢給我們。小時不懂事，很高興的收下。長大之後才知道，那些錢不知道是奶奶要做多久的原子筆代工，或者是多麼省吃撿用一點一點存下來的。

奶奶這幾年來改變了很多。尤其是在爺爺走了之後，她變得話越來越少，身體狀況也越來越不好。今年夏天，曾經幾次和G陪著她往返醫院檢查，也包括幾次臨時住院。我永遠都記得那時她臉上無助的表情。回美國之前最後一次去探望她，剛好遇到在睡午覺的時候。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我跟她說的話，我握著她的手，我一直記得她有一雙大手，一雙把七個兒女拉拔長大的大手。我希望她有聽到我說的話，我說奶奶你要保重，畢業後再回來看妳，雖然她現在已經在另一個世界。

我從來就不是個孝順的孫女，連續四年沒回家吃過年夜飯，就算在最後我還是沒能跟妳好好說幾句話。

我想我還是學不會兩個世界的差別，就算妳已經離我很遠很遠，希望妳在另一個世界能更好，而妳也一直都活在我心裡。